“陆萍说,‘他,他出去了……’班主任认为她在说胡话,仍然问道,‘他去哪里了?’‘他下楼了……’班主任想,不如让陆萍跟着这个幻想中产生的怪物,看看去了什么地方,才会解开她的心结,于是便一大帮人跟着后面。他们走啊走,在四周寂静的半夜,居然走出了春山镇,最后,来到一个湖边,陆萍叫道,‘他跳下去了……’到这种程度,大家也不可能继续跟着,只好回宿舍睡觉。”
叶玉虎真希望此时此刻贝晓丹也害怕得抱着自己,可是贝晓丹什么事都没有,仍在傻看着老师。于是他希望老师把这个故事说得越恐怖越好。
“第二天,学校忍不住通知了有关部门,警察局派来几个人在湖里打捞,发现了一具男尸。原来,几个月前,这所高中失踪了一个男生,学校、警察人员四处寻找无果,想不到淹死在这里。”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就只到这个程度?也不是太可怕嘛!”叶玉虎更是满脸失望之色。
廖学兵喷出一口烟,烟雾缠绕着他的脸:“你们知道那个男生淹死在什么湖吗?”
大家都不自禁地看了湖边一眼……
“对……没错,他就淹死在碧波湖……”
“啊——”所有人都惊叫不已,叶玉虎犹如火烧屁股般跳了起来:“什么?”
“今天下午我游着游着,老是觉得有个影子在湖里晃来晃去,开始还以为是鱼,后来叶玉虎和贝晓丹突然沉了下去,我才觉得有古怪。”廖学兵脸色阴惨惨的,好像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我下去救人时,感觉有个人抓住我的脚,不然凭我平时的功力早就把他们两个救上来,可是这次,老觉得有个人在后面拉住我,不让我浮上去……”
他一个字一个字,声音拖得老长,四眼他们虽然不信鬼怪之说,可也被不自觉地带入气氛里害怕,“老师还真是变态,居然说这种事,万一睡不着觉怎么办?”
沉沉的夜色中,叶玉虎联想起下午的事,只觉诡异莫名,怎么就那么突然沉下水了呢?不由自主与贝晓丹对视一眼,发现对方也和自己一样惊骇之极。
强笑道:“老师,您可真会吹牛,不过一点也不觉得有趣。我看我们还是都去睡觉吧。”
吴春杏好像想起了什么,惊慌不定,说道:“老师,你是不是记错了吧?我老爸是户籍警,他以前说十几年前这里死的是一个小女孩,不是什么男生。”
廖学兵哪里想到胡乱编就的一个故事再扯上碧波湖竟会让这帮小子魂不附体,点点头道:“好吧,不管是小女孩还是男生,都去睡吧。”
听完这个故事,大家都觉得继续玩也没多大意思,纷纷回帐篷歇息了。
点上一盘蚊香,喧嚣慢慢平复,篝火渐渐燃尽,乌云挡住月亮,营地里漆黑一片。老廖钻进睡袋,管教这帮调皮的学生实在太累,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半个小时后廖学兵半睡半醒,在迷迷糊糊之中听到远处草丛里传来划拉划拉的响动,跟着一个女童声在数数,“一,二,三,四,五,六……”在万籁俱寂的林地里听得格外清晰。
廖学兵翻了个身,嘀咕道:“妈的,这帮学生真不安分,又在搞事。”
过没多久,那个稚嫩的女童声又再响起:“一,二,三,四,五,六……”声音时断时续,缥缈阴森,若远若近。廖学兵被吵得心头火起,仔细侧耳倾听,发现这声音一会儿在湖那边很远的地方传来,一会儿又近似在营地里发出,真是古怪。
“啊?怎么会有小女孩的声音?”廖学兵越听越不对劲,有点邪门,大半夜的怎么会有小女孩跑到这里来数数?除了虫子鸣叫、树叶沙响,便是那个怪声,当然,还有几位男同学的鼻鼾声。老廖开始有些不安,脑里不经意闪过吴春杏的话,“我老爸是户籍警,他以前说十几年前这里死的是一个小女孩……”不会这么巧吧?
“大概真的是累了,产生幻觉,我还是早点睡吧。”老廖这样想,可是那小女孩的声音始终没有停过,他如何睡得着?想要叫醒附近的周安询问,又怕被人耻笑,越发不安起来。
临睡前喝了点水,这时候有了尿意,怎么也憋不住,便起身到树后撒尿,他正拉得痛快,见到一个白白的影子在树后飘过,人还在恍惚中,突然不知是谁拍了自己肩膀一下,他急忙扭头去看,什么都没看到,本来已经绷得很紧的神经不由得魂飞魄散,一股麻意从尾椎骨蔓延到大脑,赶紧提起裤子钻回帐篷,两腿兀自在轻微颤抖。
廖学兵是个双重性格的人,内心敏感孤独,平时很容易受到心理暗示,才会对不知名事物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戒备,戒备得深,也就产生了恐惧。
他慢慢调匀呼吸,耳朵贴近地面,听到一阵非常细微的脚步声和窃笑声,顿时恍然大悟,暗暗有些惭愧,“说不定又是学生们玩的小把戏,这世上怎么会有鬼?即使有鬼我就应该怕了吗?老子一身正气,鬼见了我都要退避三舍。”小女孩的数数声可就有点猜不透了,每一句与前一句都是相同的语调、速度、间隔,真是奇怪。至于吴春杏所说的话,那绝对是他们事先商量好在那个时候提出来给自己心理暗示的。因为老廖突然想起档案上记载吴春杏父亲的职业是装潢设计师。
廖学兵这么一想,认定学生在作弄自己,不如再次将计就计。他先不管那烦人的数数声,美美睡了一个钟头,听到外面有人低声道:“怎么老师那边没动静?你去摇一摇他的帐篷,把他弄醒,录音机快没电池了。注意,别让老师发现了。”
“妈的,原来是用录音机事先录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他装做再次去撒尿,钻出帐篷走到远处的树下。大概十米左右的距离,那个白白的影子出现了,老廖一个箭步飞奔过去,对着影子就是一脚。
“哎哟!”影子骨碌碌滚倒在地上。
原来有人披了白袍子在灌木丛里窜来窜去,才显得若隐若现,缥缈虚无,黑夜又难以看清,不了解内情的人乍一望去十有八九也会认为是鬼影。
廖学兵提起那人,冷笑道:“嘿,你这个小偷是不是想来偷我们的东西啊?大半夜里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像好人。”抓着他的头发对树干连撞两下。月色朦胧,那人即使抖开了斗篷仍是看不清面目,廖学兵正中下怀,假意把他认做小偷,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暴打。
“妈的,敢玩老子,不把你打成猪头我就不当老师。”老廖心里畅快地叫骂,抬脚对那人狠狠地踹去。试问有谁能禁得住飞车党老大的三拳两脚?那人三十秒钟前还在得意洋洋地扮鬼作乐,三十秒钟后已经被打得成了真的鬼样。
“老,老师……是,是我……”倒霉鬼好不容易才发出可怜兮兮的叫声,但这声音含糊不清,又沙又哑,听着都觉得难受。
“什么?冒充我们班学生?你这小偷挺有智慧的嘛!”廖学兵把他的手臂反到背后用力往上提,关节的压迫传来剧痛,那人发出凄厉的惨叫。
这么大的动静早惊醒了其他人,几位男同学提着手电筒很快赶来:“老师,出了什么事?”
老廖回头一看,是崔政、李玉中、叶玉虎、四眼,来得这么及时,身上衣服也穿得整整齐齐,刚才的事他们肯定也有参与,担心同伴出事才会迅速赶到,这个时候别人都在揉着惺忪的睡眼呢。他义正词严地说:“抓到个想到我们营地来偷东西的家伙,可能是附近的村民吧。你们有没有带绳子,把他绑起来明天扭送到警察局去。”
几盏手电筒在那人脸上照来照去,赫然便是蒙军。这倒霉鬼鼻青脸肿,白袍子破成一块一块的,手上脚上均有擦伤,那模样说多惨就有多惨。
崔政故作惊讶道:“老师!快住手,他是我们班的蒙军啊!”
蒙军偌大一个身躯,被打得趴在地上颤抖,闻言连连点头。
叶玉虎和四眼后怕不已:幸好驱使蒙军这个笨蛋做替死鬼,不然轮到自己挨上几拳几脚,肯定死得更惨,老师果然当过汽车修理工、水管工,力气大得难以想像。
“什么?你是蒙军?深更半夜你跑出来干什么?”老廖佯做不知。
“我……我……”蒙军在他人帮助下艰难地爬起来,被老师质问不知如何回答,难道说我半夜起来就是要扮鬼整你老廖啊?灵机一动,说:“我,我小时候一直都有梦游症,刚才,呃,刚才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应该是在梦游吧!”
他真郁闷得要吐血,被暴打了一顿,还要装做不知道怎么回事,人居然也可以惨到这种地步。
“既然没什么就快回去睡觉吧,哦,蒙军同学,刚才我看见你梦游时摔了一跤,有没有摔伤啊?崔班长你带有药箱的话就给他上点药吧。”廖学兵得寸进尺,趁机把自己做的坏事推卸得一干二净。
“谢谢老师关心……”蒙军难过得差点哭了。被你打得像熊猫一样,还要感谢你,这是什么世道啊?
“高,实在是高。”叶玉虎和崔政心里同时想着:“以前低估他了。”
乌云越来越浓,月亮的最后一丝光华也被完全遮住了,天边忽然闪起一道闪电,把周遭景物照得纤毫毕现。
廖学兵晃过不妙的感觉:“难道要下雨了?”
他的念头还没来得及落下,一道低沉的雷声在耳边炸响,震得所有人耳朵轰鸣,立足不稳。那些将睡将醒的人都被吓得惊慌失措,仅存的一点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纷纷钻出帐篷。
“大家快收拾东西,躲进帐篷里不要出来。”廖学兵喝道。
钟佰一面把锅碗瓢盆收好,一面骂道:“该死的气象台说不会有雨!信他们还不如去买彩票有机率中奖!”
营地里一派繁忙,人人惶急不已。
呼啸狂风卷起,吹得帐篷摇晃不定,树叶拍在脸上竟隐隐生痛。又是一道长长宽宽的闪电划破整个夜空,四周晃若白昼。一响暴烈的雷声,几乎要把整个的天地震碎了似的爆响着。女生们尖叫着捂紧耳朵。
廖学兵的劣质帐篷竟没能撑得住暴风的肆虐,呼啦一声,四个支点带起飞扬的泥土脱离草地,朝湖里卷去。“啊,我的四百多块的帐篷!”万幸他的睡袋还压在下面没动,里面有一些衣服和物品。他连忙把睡袋卷起,夹在腋下。“损失了四百块,这两百块可不能再丢了。”
看那乌压压的云朵,廖学兵感觉这绝对是一场暴雨,忙叫道:“大家快转移到比较高的地方去……”
他刚刚说完,黄豆大的雨滴像瓢泼般洒落。沉重飙急的大雨点和了风漩,如拧在一起的一条条匹练,从天空凶猛的抽打下来。暴雨冲刷在树上,草地上,湖里,急骤得像是震天的战鼓。
“老师,快到我这里来。”慕容蓝落见他还在傻站着,赶紧跑过来把他拖进帐篷。
两人缩在里面,从山坡奔流而下的水已经浸到脚踝,睡袋、行囊均已湿透。到处漂着他们的行李,有衣服裤子还有碗筷和食物。
躲在帐篷里的人宛若怒涛中的孤舟,雨越下越大,水越积越多,渐渐汇成洪流,眼看所有的帐篷都撑不住了,老廖跳出来声嘶力竭地喊道:“大家快跟我走,瀑布旁边有个山洞,去那里安全!” |